“她是你兒子為自己找的媽媽。”他又補充了一句。

說得這麽理所當然。

瞧瞧他說的這是什麽混賬話啊。

張兮若看了一眼陳衍放在地上的噴頭，她用腳踩住，而後將輪椅往後推了一些，後面就是噴頭的開關，她用肩膀將開關撞開，踩著噴頭將角度對著陳衍，密密的水流唰一下噴出來，當即便噴了陳衍一身。

陳衍反應也快，動作迅速將開關關上，而後一腳將噴頭踹到一邊，他身上穿著一件深藍色襯衣，此刻被水噴濕了大片，頭發也被噴濕了，淩亂貼在頭上，還在滴答滴答往下滴水。

光鮮亮麗的陳總一下就變成了落湯雞，陳衍的面色很不好看，他雙手將濕發隨意撥上去，對著張兮若看過來的眼睛，他突然勾著嘴角露出一記冷笑，而後就對著她的目光將襯衣扣子一顆顆解下來。

“既然把我淋濕了，那就一起洗吧。”

他將襯衣脫下，價格昂貴的襯衣，他卻隨手往地上一丟，而後拉著輪椅扶手將她拉近，張兮若依然死死護著紐扣，陳衍也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倒也沒有使勁去掰她的手，試了幾次掰不開，他雙手撐著輪椅扶手目光對著她。

還有一兩縷淩亂的頭發堆在他額角，淋濕的臉，濃密的眉毛也被沖亂了，可是這被水洗過的眉眼卻越發深邃，緊抿的嘴唇不知是不是淋了冷水泛了幾許白，唇角線條更顯鋒利。

可是很奇怪，張兮若的所作所為分明將他搞得很不爽，他似乎也生氣了，可他看張兮若的眼神卻沒有怒火。

她雖醒了，不過尚在恢覆中，連走路都走不穩，雖還是如往常那般倔強，可面上總透著頹廢和狼狽。

今天給他來這一下倒讓她一下子鮮活起來，她是活生生的張兮若。

高中開學那一年，他們一起去報道。

“張兮若？”報道的老師低頭寫名字，“哪個張啊？弓長張？”

“囂張的張。”

報道老師擡頭扶了一下眼鏡看向她，“你這小姑娘有點意思啊。”

囂張的張兮若，她好像真的回來了，以他現在的地位，他早已習慣別人的追捧，跟他接觸的誰敢對他這樣，還得是張兮若啊。

被他這麽盯著，張兮若也絲毫不退讓，分明她這副身子骨他輕而易舉就能拿捏，可她竟還敢對他輕蔑一笑，三分嘲諷七分涼薄。

真是有意思，陳衍湊近一些，她急忙往後縮了縮躲避，不過陳衍沒有更近一步，只是對著她的眼睛說道：“夠囂張啊張兮若。”

他說完站起身直接開門出去了，沒一會兒護工進來幫她洗澡，張兮若這才松了一口氣。

所以什麽給護工放了假都是鬼話，她現在不得不懷疑陳衍的目的，只是她想不明白陳衍為什麽要這麽做，按理來說他都已經有新生活，再怎麽都不該和她這個舊妻子這麽暧昧。

更何況她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陳衍卻還對她表現出興趣，這真是讓她費解。

從這件事之後張兮若對陳衍就多了幾分警惕，好在過後幾天也都相安無事，陳衍依舊陪護，不過倒也沒再找事。

只是那一天又發生了一件小插曲，晚上張兮若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黑暗中有一雙眼睛盯著她看。

那道強烈的目光很快就讓她睡意全無，她睜開眼側頭看向床邊，床邊果然站著一個黑影，她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病房內沒有開燈，窗外城市街燈明亮，即便有窗簾遮擋也隱約漏了些進來，不甚明亮的光，只雕刻出床邊模糊的人形。

不過張兮若還是認了出來，床邊這人是陳衍。

和陳衍結婚多年，和他再熟悉不過了，可是他大晚上站在她床邊一動不動盯著她，依舊將她嚇得夠嗆。

“陳衍？”

人影動了一下，他走過來爬上床，撩開被子鉆進來，沒有任何鋪墊和解釋也不給她任何心理準備，他直接將她壓在身下。

倒也不算是真的壓，雙手雙腳撐在她身體兩側，剛好能與她身體相貼又不會讓她感覺到他重量的高度。

“你……”

她本來說話還不清楚，此刻陳衍突如其來的動作更讓她慌了神，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陳衍倒也沒有接下來的動作，就這般壓在她身上盯著她看，此刻離得近了，她稍稍能看清他的面色，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只一雙眼睛深得嚇人。

張兮若這副身體還未恢覆，此刻緊張之下更是動都動不了。

她不知道陳衍要做什麽，可是以現在暧昧的狀態來看絕不是什麽好事，她心頭火大，她都這副樣子了，跟個殘疾人差不多，陳衍連她這個殘疾人都不放過嗎？

張兮若的目光由驚訝漸漸轉向憤怒，陳衍並未在意，也沒有知趣離開。就這般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之後他突然擡手幫她整理了一下額頭堆砌的亂發。

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動作溫柔，下一刻他的吻突然落了下來，在她的額頭，輕柔的吻比他的手指更溫柔。

從她的額頭沿著臉頰往下，像春日裏柔軟的春雨，一點點向她的唇靠近，張兮若讓自己冷靜，終於在他的唇挨上她的唇之前將臉側到一邊，且完整說出了一句。

“離我遠點。”

陳衍倒是沒生氣，她甚至聽到他在黑暗中輕輕笑了一聲。陳衍的唇在她臉側蹭了蹭，他的呼吸帶著滾燙的熱度，壓低的聲音語氣隱隱變調。

“明天帶你回去。”

他說完從她身上起來，重新幫她蓋好被子，而後回了陪護的房間，張兮若望著那扇房門合上且好一會兒沒人出來之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張兮若明白了陳衍告訴她要帶她回去並不是鬧著玩的，他告訴張兮若，他給她辦了出院，而且還特意請了一天假專門帶她回家。

“家裏要用到的輔助儀器我都買好了，家庭醫生也隨時待命，更何況家裏寬敞安靜也更適合你恢覆，我已經跟你父母商量過了，他們也同意。”

也不知道陳衍是怎麽跟他父母說的，他們竟然達成一致了，而且陳衍連她哥哥也說服了？

經過幾天的恢覆，張兮若現在能說一些簡單的話，只是說的慢。

“我說過，要離婚。”

這倒提醒了陳衍，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提離婚。

“你是提過，不過當時我沒回答。”他微微躬身，雙眼鎖住她的目光，“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的答案。”他突然放慢了語氣，用一種自然又理所應該的語氣說道：“我不離婚。”

此時張兮若坐在輪椅上，陳衍站在她跟前，他雙手插兜微躬身體，驟然拉近的距離讓她警鈴大作，她想到了昨晚，她下意識往後挪了挪輪椅，這才說道：“你交了新女友。”

“我說過了，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你兒子自己挑的媽媽，我讓她留在身邊是為了你兒子，她需要母愛，這是我給不了他的。”

呵，真是夠不要臉。

沒事沒事，張兮若在心中安慰自己，她現在這樣子確實只有任他拿捏，她現在只需猥瑣發育慢慢恢覆，等她能正常活動了再找陳衍算賬。

陳衍果然給她辦了出院手續，出院那天陳衍帶著陳嘉木來接她回家。江以晴坐立不安，她知道今天陳太太出院，這些天陳衍忙著在醫院和公司間周轉都很少回來，雖然他沒說過要她走的話，可要是讓陳太太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不知道陳太太會不會趕她，到時候陳衍會為難還是會同意？

她頻頻向門口張望，終於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子，她猛然站起來，急忙調整呼吸讓自己平靜一些。

車子開到地下車庫，沒一會兒電梯傳來響動，而後電梯門打開，陳衍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陳太太走出來。

即便江以晴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笑容依然有些僵硬。

陳衍倒是平靜，介紹道：“這位是嘉木的家庭教師江以晴。”

聽到這話江以晴面色白了一下，家庭教師，這麽疏離的稱呼，她眼底劃過一抹委屈，笑容越發勉強了。

張兮若沖她點點頭算是招呼，她心中冷笑，她昏迷時陳衍在她床邊告訴她他要放下過去開始新生活，現在她醒了，陳衍卻將那個讓他開始新生活的女人簡單介紹成孩子的家庭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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